画家在形式上的突发奇想—从两头往中间读的故事,实在让孩子们欢欣不已。小男孩经历了失望悲伤,小狗经历了千辛万苦,他们在故事的中间相遇了。与此同时,画面的背景也变成了温暖的黄色,快乐幸福、欢呼雀跃,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!小狗高兴地扑向男孩,男孩高高地举起了小狗,它们的未来像这幅画的背景一样,充满了阳光和明亮的色彩。
这是一本从两头往中间阅读的奇妙绘本。一个男孩想要一只小狗做伴,可是他的爸爸妈妈,还有亲朋好友不愿意,他们想给他的是金丝雀或者乌龟……一只小狗想要一个小男孩做伴,可它找到的主人都不如意,要么冷漠,要么懒惰,要么爱得过火……于是,小男孩和小狗,一个从这边,一个从那边,开始了他们的寻找之旅。最终,他们找到了彼此:小狗高兴地扑向男孩,男孩高高地举起了小狗,它们的未来充满了阳光和明亮的色彩。
这本作品不仅形式新颖,从两边往中间讲读故事,对小孩来说实在是吸引力十足;而且创作技法也非常别致,画家用不同颜色和材质的纸将人物形象剪出来,再拼贴在一张用作背景的大纸上,这样的方法和民间剪纸一模一样。在中国和西方,剪纸均不少见,丹麦童话大师安徒生就创作了许多剪纸。采用剪纸拼贴的技法,让这个故事不但有着单纯质朴的气息,而且不同民族的读者读到它都会感到亲切和温暖。
——徐 萃 绘本创作者
一个男孩想要一只小狗做伴,可是他的爸爸妈妈,还有亲朋好友不愿意,他们想给他金丝雀或者乌龟……
一只小狗想要一个小男孩做伴,可它找到的主人都不如意,要么冷漠,要么懒惰,要么爱得过火……
于是,小男孩和小狗,一个从这边,一个从那边,开始了他们的寻找之旅。由此,本书有了两个封面:一个是期待中的男孩,另一个是期待中的小狗。画家是如何表现的呢?画面上,小男孩的背景是黑色,衣服是彩色,仿佛在暗示他的内心世界有无限的热情想要给予他人;小狗刚好相反,彩色的背景,黑色的皮毛,似乎也暗示它的内心向往幸福的世界,想要有人爱它。仔细看图,你会发现小男孩的头发和小狗的头部形状几乎一样,小狗所在的背景里隐藏着小男孩面庞的轮廓,小男孩背景的黑色和小狗的皮毛相互呼应……另一个巧妙之处就是封底条形码的设计,画家把条形码“挂”在了小狗的项圈上,成了它的身份识别卡,似乎也有这样的寓意:这只小狗对小男孩来说,独一无二。
小男孩为什么想要一只小狗?小狗为什么想要一个小男孩?在两个扉页上,我们看到了同样的场景:小男孩和小狗分别望着同一群牵着狗的孩子,方向却是相反的。画家这么处理,或许是想说,看的人不一样,视角不一样,想法和感受也就不一样。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狗,小男孩很失落;看到别的小狗和主人一起玩,小狗很孤独。小男孩和小狗都被画得很小,躲在一角,偷偷地扭过头去看。他们的“小”,突出了其他男孩和小狗的快乐,反过来看,他们的愿望也就显得越发“强大”,那么,踏上寻找之路也就显得顺理成章。
小狗想要一个主人,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人呢?在小狗的故事中,左页是它的现实生活,右页是它的梦想。梦想中的主人总是以灰色的剪影出现,这个细节的安排既暗示了这是小狗的想象,也表现出小狗心中主人公的形象还是模糊的,它只知道自己想要抚摸和爱护。只有一次,灰色被彩色代替了——三个小孩给它穿上牛仔衣,打上花花结,抛给它两个彩色的皮球。可是,小狗还是逃跑了,因为那并不是它想要的“爱”。
在寻梦的过程中,总会碰壁,总有失望。小狗梦想着和人接触、有人爱它,所以它的背景总是彩色的。然而在寻找的过程中,它一次又一次失望、离开,再尝试、再失望、再离开……直到它开始害怕。在遇到猫的那一页,代表小狗梦想的灰色剪影消失了;下一页,追随在小狗身后的彩色背景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略带忧伤的灰色,同时,即使有一个人来到小狗身边,它也显得狐疑和害怕。到小狗和男孩相遇的前一页,背景画面又出现了色彩,是的,小狗感觉到了什么,它又燃起了希望——它终于找到了它想要的小男孩!
在小男孩的故事中,他有一群热心的亲友,他们一会儿给他猫,一会儿给他鱼。画家虽然没有描绘他们的具体形象,但是他们的手总是出现在画面左侧,动物们也总是朝向小男孩。小男孩一直背对那些亲友,加之黑色的背景,可见小男孩并不喜欢那些动物,那些亲戚根本不理会他最想要的宠物是什么。以至于当哈大叔给他兔子时,小男孩痛苦地掩面跪在地上。最有趣的是画家还把哈大叔的双手画成一个心形,不过这位热情的大叔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男孩的心情。绝望的小男孩逃走了,他要自己去寻找宠物。
虽然是各自寻找,小男孩的故事和小狗的也总是彼此呼应。比如,小男孩不喜欢猫的冷淡时,小狗就遇到一个冷漠的主人;小男孩不喜欢乌龟太静太慢时,小狗就遇到一个只会把它拴在院子里的懒主人;小男孩不喜欢金丝雀的叽叽喳喳时,小狗就遇到三个把它打扮来打扮去的小孩……在小男孩的故事里,画面背景总是黑色,暗示孤独和寂寞;而到了小狗这儿,背景颜色随着它的经历总在变化,忽而绿,忽而蓝,忽而橙,忽而紫……
小男孩经历了失望、悲伤,小狗经历了千辛万苦,他们在图画书的中间部分相遇了。与此同时,画面的背景也变成了温暖的黄色,快乐、幸福、欢呼雀跃,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!小狗高兴地扑向男孩,男孩高高地举起了小狗,它们的未来像这幅画的背景一样,充满了阳光和明亮的色彩。
这本作品不仅形式新颖,从封面、封底两边讲故事,对小孩来说吸引力十足;而且创作技法也非常别致,画家用不同颜色和材质的纸将人物形象剪出来,再拼贴在一张用作背景的大纸上,这样的方法和民间剪纸一模一样。无论国内国外,剪纸都不少见,丹麦童话大师安徒生就创作了许多剪纸艺术。采用剪纸拼贴的技法,让这个故事不但保持着单纯质朴的气息,而且不同民族的读者读到它都会感到亲切和温暖。
对于一个编辑来说,除了作品得到读者的认可,最大的欢喜,应是与作者面对面的交流。我第一次看到杨志成先生,感到很兴奋,虽然在这之前就看了不少关于他的资料,也借由作品与他一次次“亲密接触”。八十多岁的他,文雅、利索、气定神闲,与人交谈却是那般亲切。他就像一位从书里走出来的老先生,很难将他的这种“悠闲”与热闹的大奖光环联系起来。
说是交流,其实这次会面更多的是聆听。杨先生的语速不疾不徐,谈吐间似乎也暗藏太极的阴阳之道。他在美国生活了半个多世纪,仍然讲着一口好听的中文。于是,这位坐在面前的老者显得格外有魅力。他从迈入图画书领域开始说起,时而吐露自己的固执,比如与出版社的沟通;时而显现他的幽默,比如说起第一次去见出版社编辑时的插曲;时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,比如分享在作品里藏起的秘密……
说到《七只瞎老鼠》的时候,我十分激动,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。它改编自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《盲人摸象》,在杨先生的画笔下,我们却得到了全新的视觉感受。从哪些方面体现创新呢?他设计了对比强烈的两种形象——老鼠和大象;他选择了画家甚是忌讳的设计——黑色铺底;他还巧妙地融入星期、颜色和数字的概念,不仅增添了阅读乐趣,更能引导孩子参与思考,为什么是白老鼠看到了全部……这本书出版后拿了很多奖,深受孩子们的喜爱(也是杨先生两个女儿的最爱),但是在美国问世以后受到了不少批评。因为颜色所衍生的种族问题——所谓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对立性。当然,在创作时,杨先生并没有在种族上着墨之意,而是从光线的角度切入的:阳光表面看起来是白色,实际却由七种颜色构成,正如七只瞎老鼠的颜色。像这样的闹剧,在美国图画书作家威廉·史塔克身上也发生过。1971年,《驴小弟变石头》出版后两年,国际警察协会将史塔克告上了法庭,因为他在作品里将警察画成了肥猪,当然,诉讼结果不了了之。史塔克给《纽约时报》撰文,气愤地写道:“我不是那种用政治宣传来打扰孩子们的人。”对杨先生而言,也正是如此。
除了创作上的独特用心自不必说,创作缘起也有很多背后的故事。比如杨先生说起《我只想要一只小狗/我只想要一个小男孩》的由来:他的两个学生拿了个故事来请他看看是否可以创作,正如他在献词里写道:“献给罗伯特和珍妮塔,谢谢你们让我读到这个故事。”这两个学生不是专业的儿童作家,也没有多大的名气,但是,他们手里的故事的确很适合做成一本图画书。更巧的是,在这之前,杨先生一直在思考如何做一本关于收养主题的作品。
杨先生念念不忘要创作收养主题的作品,跟他领养了两个女儿有很大关系。早在他收养第一个女儿安东尼娅时,他就考虑创作一个故事,要分别从三个阶段表现:杨先生夫妇遇见安东尼娅,安东尼娅离开亲生父母,杨先生夫妇与安东尼娅生活在一起。不过,他一直没有清晰地设计出如何让这三个阶段连接起来,完成一个巧妙的叙述。
直到遇见两位学生带来的多萝西娅·P. 西伯的故事,他豁然开朗。不期而至的缘分,似乎一切水到渠成。他很快完成了作品,文图几乎没有再修改,一气呵成。2000年,杨志成与西伯一起出席《我只想要一只小狗/我只想要一个小男孩》的新书发布会。此时,西伯已是九十岁高龄的老者。这个故事西伯珍藏了许多年,通过杨先生的绘画,以一种浑然天成的精致方式呈现给大小读者。没过多久,西伯就离开了人世。对杨先生而言,这部作品有着特殊的意义。
创作过程中,杨先生领养了他的第二个女儿阿南达。多年后,他又转而创作了安东尼娅想要一个妹妹的故事,也就是出版于2006年的《我的妹妹》。如果将《我只想要一只小狗/我只想要一个小男孩》与《我的妹妹》结合起来阅读,会生出许多趣味……
杨先生常常将作品视作自己的孩子。就像故事里的鲁迪和杰特,杨先生和他的“孩子”也从未停止寻找对方。故事里的寻找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;故事外,他在创作中也出现一次次的挫折,但是,“总得想办法挽回自己,我就是透过绘画挽回自己。若是能够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,便能从中获得许多乐趣。因为当你废寝忘食地做一件事时,这往往就是你最喜欢的一件事,一件能够令你感到欣慰的事。”这是杨先生的生活哲学。我们也期待更多人透过作品去了解他的大智慧。
美国图画书界的最高荣誉凯迪克大奖,自1938年以来每年评选一次,奖励上一年杰出的图画书作品,受奖对象必须是美籍。该奖已经成为许多喜爱图画书的父母们最为信赖的奖项之一。华裔画家杨志成先生就曾三次荣获该奖:1967年的《皇帝与风筝》获得银奖,1990年的《狼婆婆》获得金奖,1993年的《七只瞎老鼠》再次获得银奖。
杨志成的童年时光算得上很美好,家庭条件宽裕,更重要的是,父母的教育也十分到位。杨志成1931年出生于天津,三岁迁居上海,“小时候的我,很害羞,也很腼腆,甚至有个绰号叫‘哑巴’”。七岁时,他的父亲从美国留学归来。那个时候,每逢在屋顶乘凉,父亲就会给他们兄弟姐妹讲故事,“只要一讲起故事就口沫横飞,天马行空,一直说到我们昏昏欲睡,如果故事还没说完,隔天他又会继续。”由此,杨志成一度以为王尔德的《快乐王子》是他父亲编的。故事给童年的杨志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那个会说故事的父亲形象也一直留在他的脑海里,我想,这对他后来的创作不无影响。
十七岁时,杨志成随家人移居香港,完成高中学业。随即远赴美国,就读于伊利诺伊州大学建筑系,三年后转到洛杉矶艺术学院读广告设计专业。毕业后,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就职,虽然工作内容是商业设计和制图,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画画。在公园,他随手拿起纸巾就画起动物来。日积月累,他画了不少。后来公司倒闭,有人建议他去童书出版社谋份差事,因为童书里有许多和动物相关的话题。杨志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见编辑厄休拉·诺德斯特罗姆。仔细看了杨志成的画稿后,厄休拉女士给了他一份书稿,请他回去考虑一下插图。于是,便有了杨志成的第一部作品《自私的老鼠和有关自私的故事》。这部作品出版后就获得了美国平面设计协会(AGIA)年度大奖,于是杨志成开启了图画书的创作生涯。如果没有厄休拉女士,杨志成的艺术之路或许是另一幅景象。其实,如果我们稍稍了解一下这位大编辑,或许会觉得一切自然而然。由她发掘或紧密合作的作家与画家名单实在让人惊叹:莫里斯·桑达克(代表作《野兽国》)、E.B.怀特(代表作《夏洛的网》)、玛格丽特·怀兹·布朗(代表作《逃家小兔》)、谢尔·希尔弗斯坦(代表作《爱心树》)……
距出版第一部作品过去整整半个世纪,杨志成创作了一百余部作品,1989年《狼婆婆》之后,他自写自画的作品也有近二十部。仔细梳理他的创作,我们会发现很多典型的“杨氏风格”。
比如,他钟情于创作东方尤其是中国题材的作品,代表作品有《七只瞎老鼠》和《狼婆婆》。此外,《促织》《田螺姑娘》《叶限》《父子骑驴》《塞翁失马》等也是其中精彩之作。杨志成素来深受东方文化的熏陶,包括国画、书法、太极等,又在美国生活,对西方的艺术也有颇深的体悟。他得天独厚,在创作中融会贯通了东西方艺术。因此,他的这部分创作也被巧妙地诠释为“在西方表达东方”。
比如,针对不同文化背景的作品,他会采用最合适的一种表现方式。在一次采访中,他这样剖析:“每一种表现方式各有意义,必须针对故事的特性来决定,例如,写意的手法适合表现梦境和隐约的幻象。每一个故事都有自己最适合的表现方式。”举例来说,《七只瞎老鼠》是用剪纸的方式表现,他大胆地以黑色铺底,不但把老鼠与大象美丽的造型、色彩和不同纸材丰富的质感衬托出来,更表现了无穷深远、极端不可知的空间感,让大小读者感受到盲者的心境;而《狼婆婆》看上去有一种水墨画的意境,其实使用的是粉彩,他希望借此呈现给大小读者“一种东方的神秘与诡谲”。
或许,看到他的工作方法会让很多新人望而却步:每天去画室,面对同一个故事,先用铅笔画,再用水彩、剪纸、拼贴……直到找到最合适的表现手法。杨志成的创作几乎没有重复,他自己也曾坦言:“我创作的每一本书都是不同的,我都能学到不同的东西。”在笔者关注的画家里,美国的画家玛西娅·布朗女士也是如此,每一本都尝试不一样的呈现方式,期待带给读者不一样的阅读体验。巧合的是,这两位艺术家都是凯迪克大奖的常客。
不管是杨志成,还是玛西娅·布朗,如此积极挑战儿童图画书艺术的表现方式,可想而知,在一本作品出版的背后,他们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有多么巨大。在阅读杨志成的采访资料时,常常遇到的一个词语是“研究”,研究故事的背景、研究最合适的媒材……举例来说,杨志成曾为美国著名的诗人罗伯特·福斯特的诗歌绘制插画,他不仅亲自造访诗人的故乡,考察他成长的环境,还做了许多研究。他收集相关的资料,用炭笔画下一张张草图,有诗人盖的树屋、收获季节的景象、雪景、树林、夜晚的牛……
值得特别提出来的是,杨志成在有了孩子之后创作上的一些改变。“有小孩以前,我作画全凭自己的意念,但有了小孩之后,会慢慢留意小孩对具象和显著的图像的接受度……”比如《我只想要一只小狗/我只想要一个小男孩》,画家在形式上的突发奇想——从两头往中间读——实在让孩子们欢欣不已。其实,改变远不只有这些,有了孩子以后,杨志成的创作时间都是在孩子们睡醒之前或者睡觉之后,其他的时间尽量多陪伴孩子们。从他父亲,到他自己为人父,或多或少都能给我们一些启迪。在一次采访中,他深情地说道:“或许是因为父母的影响,或是成长环境的耳濡目染,孩子们也常常动手创作自己的书,自己写故事,自己画画,这是很自然的事。我尊重小孩个性的发展,将来她们若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,我会助她们一臂之力,但绝不勉强。”
作为一个图画书创作者,作为一个父亲,杨志成还有许许多多的精彩之时。无论是三次夺得凯迪克大奖,还是两次被童书界的“诺贝尔奖”——国际安徒生大奖——提名。不过,也许这些都不重要,就像杨志成在说起那些没有出版的作品一样:“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已经完成故事。”现在(),杨志成一家定居在纽约北部一座风光秀丽的小镇,尽管已经八十多岁,但他仍然没有停止为孩子们创作,我们也在期待他更多的佳作。(本文写于2013年。杨志成先生于2023年9月辞世,享年91岁。——编者注)